陈嘉庚专传(一)
陈嘉庚,又名甲庚,字科次,集美人。生于清同治十三年九月十二日(1874年10月21日),卒于1961年8月12日,享年88岁。陈嘉庚为颍川陈氏一世祖陈之后裔。陈氏世居河南光州固始县。北宋末,因避战乱寄居吴兴,后迁居江西饶州万年县。传至25世焰,分住福建同安县灌口草仔市市头。生子素轩,移居苎溪内上卢。素轩生子基,又名朴庵,娶嘉禾里(今厦门岛)林氏,因来往均需乘舟渡水,诸多不便,乃徙至集美社卜居于渡头。素轩为集美陈氏开基祖。素轩之后17世簪聚,又名集时,娶妻张氏,生三子,长名节,字缨忠;次名酌,字缨斟;三名杞柏,又名缨杞,字如松。杞柏少年南渡新加坡经商,开设顺安号米店,兼营地产,晚年返里家居。娶妻孙秀妹,勤俭持家,敬神信佛,好善乐施,深得乡人敬重。生二男,长即嘉庚,次名敬贤。嘉庚娶有四房妻室,育有九男八女。长房张宝果,生四子济民(厥福)、厥祥、博爱、博济;二房吴惜娘,生三子元凯、元济、元翼;三房叶却娘,生子国庆;四房周氏,生子国怀。
集美地处海滨,乡人以耕渔自给。嘉庚9岁入南轩私塾,习《三字经》和《四书》。塾师陈寅照本宣科,学童鹦鹉学舌,只知其音,不明其义,俗称“念书歌”。翌年,伯父缨忠自南洋返里办家塾,塾师龙某亦如前师,只教背诵,不作讲解。嘉庚就学多年,仍识字甚少。14岁时,塾师易为陈令闻,授课详加解说,读书始有一知半解。课余,嘉庚则帮母亲下地耕种,到滩涂淘海剖蚝,自小即养成劳动习惯。
集美曾为郑成功抗清驱荷之据点,村中留有延平古垒和“国姓井”旧址。嘉庚10余岁时,法军舰队炮击台湾基隆,突袭福州马尾,炸沉南洋水师军舰11艘,商船19艘。时逢大旱,瘟疫流行,乡人死亡相继,其亲族30余户100余人,存者仅半。嘉庚耳闻目睹,爱国爱乡、疾恶好善之心油然而生。
陈嘉庚专传(二)
清光绪十六年(1890年)秋,嘉庚应父函召,南渡新加坡,习商于顺安米店。越两年,时任米店经理和财务的族叔返里,嘉庚接任。20岁,返梓与板桥乡秀才张建壬之女张宝果完婚,复从塾师补习。22岁夏,二渡南洋,仍任职顺安米号。其间,顺安规模扩大,又增办日新黄梨(菠萝)罐头厂,经营黄梨园数区,共数百英亩。光绪二十三年冬,母逝,父以营业无人代理,未许奔丧。翌年秋回梓葬母,因地师言坟穴方向不合,厝柩于墓穴之侧。26岁春,携眷南下,仍服务于顺安米店。两三年间,顺安米店资本增至4万余元,黄梨厂及种植园6万余元,振安铁店1万余元,房地产除押款外30余万元,另加营金胜美九八店和庆成白灰店,共3万余元,除利息外,实有资产40余万元。27岁冬,携眷回梓葬母灵柩。适厦门大火,焚屋千余间,闻讯以万元购地可建店屋数十间,乃修书禀父,获准后以4.5万元向厦门官厅购地,兴工建筑。不意有台湾籍民倚势图占,诉讼经年方结案。30岁夏末,第四次南下。其时,因庶母赌博,螟子骄奢,家业已被挥霍一空。嘉庚接手整顿,各业停罢,清理欠款,尚欠款20余万元。翌年,其父携眷归里。
光绪三十年春,嘉庚白手起家,筹资7000元,盘下日新公司,并在新加坡城郊建新利川黄梨厂,仅三个月,两厂共获利近4万元。夏初再开米店,号曰“谦益”。又购地500英亩,栽种黄梨,名曰“福山园”,自立营业之首年即获实利6万余元。翌年,创办日春黄梨厂兼制冰糖,各业共获实利4.5万元。光绪三十二年,开始向橡胶业拓展,购树胶子18万粒,种于福山园,并与人合伙经营恒美熟米厂,年获利3万余元。翌年,各业除伙伴红利外,余实利13万元。因各业进展顺利,获利颇多,嘉庚决意代还父债,遭亲友反对。因按英国法律,父子债不相及,子不顶父债。嘉庚认为,诚以待人,信以处世,蒙恩当报,欠债当还,一日不还,无时得安。遂于是年秋,主动还清父债。宣统元年(1909年),恒美米厂突遭火灾。遂将福山园抵押银行,贷款重建米厂。后出售福山园,获利32万元,至柔佛开垦祥山和福山二园,继续种植橡胶和黄梨,且在泰国开办谦泰黄梨罐头厂。至此,其已拥有橡胶园2座,黄梨罐头厂4座,米店和米厂各1座,存款达45万元。
民国3年(1914年),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,海运受阻,市场萧条,各厂被迫停工。由此,嘉庚深感航运业之重要,乃先后租船4艘,计吨位7800吨,当年即得利45万元。后因所租之船三艘到期,另一艘亦因租金提高不再租用,复投资72万元,自购轮船两艘,起名“东丰”和“谦泰”,可载货6750吨,两年得利80余万元。民国7年,两轮航经地中海时被德机击沉,获保险赔款120万元,航运业由此终止。乃集中财力于橡胶业,投资40万元,在柔佛购橡胶园两处,共3000英亩。铲除福山园间作之黄梨,专种橡胶,改恒美熟米厂和黄梨罐头厂为橡胶厂,改橡胶胶片厂为橡胶熟品制造厂。复与他人联办裕源、槟城、振盛丰三家橡胶公司。至此,其橡胶业已成为集橡胶种植、生胶加工、熟胶产品制造与销售为一体的联合企业,实存资产430余万元。
1920年代初,新加坡及马来亚胶价连连下跌,诸多小厂因亏损或停产,或半作。嘉庚分析橡胶生产形势,深感“日本小国尚有大小胶厂四百多所,以我国之广大竟无一相当树胶厂”,断定20世纪必为树胶之时代。遂于民国11年改变经营方针,投资30余万元,果断收购马来亚之麻坡、巴双、怡保、江沙、太平、霹雳、实吊远、峇株巴辖、峇株牙惹九家小树胶厂,并添置机器,扩大厂房,每月产胶布3万余担,远销欧美。民国13年,熟胶厂生产胶鞋、胶靴、轮胎、雨衣、医疗器具等产品,在中国和亚、欧、美、非及大洋洲的数十个国家和地区设立分行近百家,代理商120多家。与此同时,逐年扩大橡胶种植园。民国14年,胶园增至1.5万英亩,生产橡胶的工厂亦增至13座,另有饼干厂、黄梨厂、肥皂厂、制药厂、制革厂、皮鞋厂、火锯厂,设分行80余家,代理商100余家,分布于五大洲四十多个地区,共有职工3.2万余人,总资产达1200余万元,为其一生中登峰造极、得利最多及资产最巨之时,成为东南亚地区的“橡胶大王”。
民国15年,世界经济危机开始蔓延。民国18年,胶价已由每担一百七八十元跌至七八元。连续三年,嘉庚所办胶业均无营利,尚有亏损,仅赖米店、饼干厂及黄梨厂得利数万元,以维持家用和义捐。民国17年5月3日,日军在济南屠杀中国军民及外交官员,史称“五三惨案”。新加坡华侨发起抵制日货运动,嘉庚所办的《南洋商报》揭露某商家偷运日货。由此衔恨,树胶制造厂被人放火焚毁,损失近百万元。数年间各业均无盈利,至民国20年已负债400万元。为维持集美、厦大两校经费,不得不出售橡胶园6000英亩,并将所有资产折值为200余万元,将企业改组为有限公司,银行出董事数人,组成董事部,嘉庚仍任经理,银行代表任副经理。公司成立后,业务受外国资本钳制,嘉庚所提振兴之措施多无法实施。民国22年8月,英国汇丰银行一代表来新加坡,要求独家包揽公司之产品。嘉庚极力反对,拒签合约,诸董事竟代签约。鉴此情况,嘉庚于翌年二月决定全厂停闭,公司收盘。
陈嘉庚专传(三)
清光绪十九年(1893年)冬,嘉庚返里完婚。忆及幼年读书甚少,出洋更觉不便,推及同辈,深感教育之重要,乃出资2000银圆在集美创办惕斋学塾。“惕斋”系取“惕厉其躬谦充其度,斋庄有敬宽裕有容”之意。此乃其捐资兴学之滥觞。
民国元年(1912年),嘉庚回乡创办罐头食品厂。是时,其自立营商已八年,米店、黄梨厂、黄梨园、冰糖厂、米厂、橡胶园次第开办,父债已还,存款已有40余万元。忆及在乡时,“常到诸乡村,见十余岁儿童成群游戏,多有裸体者,几将回复上古野蛮状态,触目惊心,弗能自已”,乃“思欲尽国民一份子之天职,愧无其它才能参加政务或公共事业”,遂自量绵力,创办集美小学。其召集社中各角房长开会,劝告停办各房私塾,联合筹办集美小学校。翌年2月,学校借陈氏祖祠开学,学生135人,聘校长、教员7人。又出资2000元,购村外鱼池一口,移土填池作校址,鸠工建筑木质教室七间,中秋完竣,全校移入。由此,“填池建校”传为美谈。
民国5年10月,嘉庚鉴于闽南师资缺乏,欲扩大办学规模,必先解决师资困难,乃商遣胞弟敬贤回梓创办师范及中学。敬贤购地,兴建教室、礼堂、膳厅、宿舍、操场等,招师范生3班,中学生2班,共196人,于民国7年3月10日开学。中学生只交膳费,学、宿费均免,师范生膳费亦免,各生不拘师、中,所需被席、蚊帐,概由学校供给。且规定,师范生按县分配名额,只招贫寒子弟,以防殷实子弟毕业后不肯服务教职。其间,嘉庚与敬贤共同制定集美学校校训“诚毅”,意为“诚以为国,毅以处事”。与此同时,委弟媳王碧莲筹办女子小学。民国6年2月,集美女子小学开学,学生60名。
民国8年5月,嘉庚回国前,请律师办理财产移交手续,将在南洋的所有不动产,包括橡胶园7000英亩、货栈店屋地皮150方呎,全部捐作集美学校永久基金。并在宴请同业时宣布:“此后本人生意及产业逐年所得之利,除花红以外,或留一部分添入资本,其余所剩之额,虽至数百万元,亦决尽数寄归祖国,以充教育费用。”
民国9年2月,嘉庚以福建海岸线较长,渔利关系甚大,遂开办水产科(后发展为水产航海学校),修业期4年,学膳宿费全免。且向英国购买渔船机器,雇请船匠建造渔船1艘,载重31吨。后又从法国购入载重274吨拖网渔轮1艘,添置渔船4艘,供学生出海实习。同年8月,创办商科,初招学生20余名,授以商业必需的知识与技能,学生待遇与中学相同。翌年1月,冲破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束缚,新办女子师范部,招收学生100余名,学生待遇同男师。
民国12年,时值军阀混战,闽军数千人驻扎集美学校,严重影响教学秩序。9月3日,集美中学侨生李文华、李凤阁乘船赴厦门,遭闽军枪击,李文华死于医院。陈嘉庚致电闽、粤两军首领,要求驻军撤出集美村,同时函示集美学校校长叶渊,倡议南北军政当局定集美学校所在地为“永久和平学村”。10月,孙中山批准此倡议,电令闽、粤两省省长及统兵长官对集美学校加以特殊保护,“集美学村”由此得名。同年,嘉庚致信叶渊,敦促其着手筹办集美农林学校,建筑校舍,开辟农林试验场和畜牧场。民国14年8月,集美学校开办高级师范选科,分设文、理、史、地、艺术、体育系,修业3年。次年春,农林学校开学,招收学生130余名。同年9月,又开办国学专门部,招收中学毕业生44人,高薪聘请江浙专家学者任教。
这段时间,乃嘉庚企业蒸蒸日上时期,在创办各类学校的同时,不惜财力兴建校舍和为教学服务的公共设施。民国9—14年,先后创建集美学校医院、图书馆、科学馆、音乐室、军乐亭、植物园、网球场、浴沂室、大膳厅和储蓄银行等,增建尚忠、诵诗、文学、敦书、即温、明良、允恭、崇俭、养正、葆真、务本、瀹智、肃雍等多座大楼。至此,集美学校已形成由幼稚园、小学、中学、大专学校及各种专门职业学校组成,男学、女学兼备,教学和服务设施齐备的比较完整的教育体系。
创办厦门大学,乃嘉庚多年之夙愿。民国8年7月,其邀集各界人士300余人,在厦门浮屿举行特别大会,宣布创办厦门大学计划,当场认捐开办费100万元,经常费300万元,分作12年支出,每年25万元。并在会上发表长篇演讲,表示:“财由我辛苦得来,亦当由我慷慨捐出。”热忱呼吁:“众擎易举,众志成城,是所深望于海内外同胞也!”翌年10月,亲赴上海,邀请蔡元培等10人组成筹备委员会,聘请教育部参事邓萃英为校长(翌年6月改聘香港大学名誉博士林文庆),主持筹备工作。自任永久董事长,敬贤为董事长。民国10年4月6日,厦门大学借集美学校即温楼正式开学。5月9日,在厦门演武场举行厦大奠基典礼。为筹集办学经费,嘉庚三次向南洋富侨募捐,均告失败。乃竭尽一己之利,集中财力于校舍建设。至民国20年,八楼(映雪、集美、群贤、同安、囊萤、兼爱、博学、笃行)、二院(理化院、生化院)、一厂(发电厂)、一附校(模范小学)及教工宿舍等40余座建筑相继竣工,总建筑面积5万余平方米,拥有图书14.7万余册,各种标本1.8万余件,并附设有动物博物院、植物院、气象台、生物材料处、物理机器厂、煤气厂、制革厂等,总计支出100余万元。
民国15年后,嘉庚各企业受世界经济危机影响,经营艰难,亏损日甚,仍极力维持集美、厦大二校日常之经费和厦大之建设费。有人劝之停办或缩小学校规模,以维持营业。其曰:“余不忍放弃义务,毅力支持,盖两校如关门,自己误青年之罪小,影响社会之罪大。”至民国17年,共侵支银行300余万元,仍支付二校经费220万元。后外国银行集团以债权人资格,胁迫其停止支付校费,清偿债务,否则拍卖其不动产。嘉庚断然拒绝,谓:“宁使企业收盘,决不停办学校!”公司收盘后,其变卖位于新加坡经禧律42号之私宅三幢,充做学校经费,被誉为“出卖大厦,维持厦大”。同时多方奔走,求助于亲友及相知者。侨胞曾江水、叶玉堆、李光前、陈文确、陈六使、黄奕柱、黄廷元、陈延谦、李俊承及新加坡群进公司均出手相助,支持两校经费。民国26年,为集中力量维持集美学校,嘉庚致信南京国民政府教育部长王世杰,称自己创办厦大,“虎头蛇尾,为义不忠,抱憾无涯”“限于经济不能发展,弟千思万想,别无他策,唯有请政府收办,弟愿无条件将厦大产业奉送,不拘省立或国立,所有董权一概取消。”同年7月,厦大由教育部接收。斯时,全校设有3院(文学院、理学院、法商学院)、9系(文学、历史社会学、教育学、数理、化学、生物学、法律、政治经济学、商业学),教师120余人,其中拥有教授、副教授40余人,被誉为“南方之强”。
民国26年10月,日军侵占金门,集美各中等学校陆续内迁至安溪、大田、南安等县。嘉庚殚精竭力维持学校经费,电告重庆参政会,委将每月350元参政员薪俸汇交集美学校,并发动南洋集美校友捐款支持母校。香港校友捐款23万元,嘉庚将其入股中国提炼药厂股份公司,以年息6厘作学校基金。族弟陈六使购公债100万元,以年息6万元充作学校基金。民国31年新加坡沦陷前,嘉庚预作安排,动员陈六使汇款700万元,女婿李光前汇款100万元,长子济民、次子厥祥汇款55万元,包括南侨师范、闽侨总会及自身存款20万元,总计1625万元,分两批汇寄重庆转闽南救济会陈村牧、陈水萍收,充作集美学校经费。学校用此款开设集美实业股份有限公司和集友银行,以盈利充作集美学校经费。在嘉庚精神感召下,集美校友开展“校友养校”活动,仰光、上海、重庆、福州、广东等地校友捐献基金达3439万元,同舟共济,帮助母校度过危难时期。
1950年9月,嘉庚回国定居后,在国家支持下,向李光前等亲友集资,致力于厦大和集美二校的修复、扩建和发展,分别成立建筑部,招用建筑工人高峰时达2000余人。其亲自主持修建工作,规划、设计、施工、进度、经费使用事必躬亲,一一过问,每日巡集美学村1—2次,持杖步行数里,巡视各处工地。后因病重在北京治疗期间,还通过书信、电话指导施工。至其病逝,厦大修复和新建大楼31幢,6.26万平方米;集美学校修复和扩建学村建筑面积近16万平方米,比解放前增加三倍。1951—1959年,集美学村建设共投资1256万元,其中嘉庚筹资350万元,政府拨款706万元,集友银行股息和历年存款利息200万元。
嘉庚在国内的办学活动,不只限于创办集美学校和厦门大学,且致力于同安以致全省各地教育之普及与推广。民国8年,其遍游同安各乡,调查乡村教育。目击乡村教育落后之状况,十分忧虑。乃发起组织同安教育会,以自己与敬贤之名义,认捐开办费1万元,经常费每年5000元为倡,计划三年内创办学校20—30所。结果响应者寥寥,仅募得2万余元。愿望未达,又于翌年在集美学校设立同安县教育补助处,补助各乡设立小学校,按学生人数,高等生每人8元,初等生5元,另补贴设备桌椅校具费每人3元,并派出视察员赴各乡调查办学情况。当年,开办小学30余所。嗣后,又提倡同安全县十年普及教育,计划十年创办小学200所,由富侨自办50所,其余向华侨募捐。至民国11年,仅募得2万余元,创办40余校,所缺之款惟有独资垫出。民国13年,改同安教育补助处为集美学校教育推广部,继续拨款补助闽南各县中小学,并予以教学业务指导。民国15年,出资在闽南各县设立公学15所,补助同安及安溪两县小学32所。至民国23年,受补助者有同安等20县的73所中小学,补助银元19万余元。
嘉庚在国内办学的同时,亦重视侨居地的华人教育。其认为“若侨生失学,则难免外化。故应灌输其祖国文化……,挽回其爱国观念也。”侨居海外近60年间,倡办或参办华文小学3所(道南、爱同、崇福)、中学2所(华侨中学、南侨女中)、中等专科学校2所(水产航海、南侨师范),资助的学校有英华中学、中华女校、南洋女中、星洲大学等。
嘉庚不仅重视学校教育,倾资办学,也十分注重社会教育。民国5年(1916年),曾计划出资30万元,在厦门、上海、福州兴办图书馆,因胶价暴跌,公司亏损严重,未能实现。1953年,嘉庚着手在鳌园建筑集美解放纪念碑,碑座石阶上三下八,象征三年解放战争和八年抗日战争,四周绕以围墙,镶嵌内容为各类动植物、交通、水利、教育、卫生、体育、国防、民族、风俗等内容的浮雕700余块,供学生、乡民、游客游览参观,以增进博物知识,名曰“博物观”。1956年,其捐款10万元,发起倡议在厦门创办华侨博物院,筹得捐款27万元。其亲自选址,制定规划,监督施工,搜集和选购文物和陈列品,于是年9月开工,1959年5月,华侨历史、祖国历史和生物标本三个陈列室正式展出。
嘉庚一生倾资、倾心、倾力兴学,历史长达67年之久,创办、资助和支持发展的学校达118所,用于文化教育事业之资金,陈村牧估计总数在2亿美元以上(含筹募),在海内外教育史上建树了无与伦比之业绩。有人评价为:“在全部华人的教育史上,嘉庚先生是前无古人的。”“陈嘉庚倾家办学,为吾国第一人。”
陈嘉庚专传(四)
清宣统二年(1910年)春,嘉庚、敬贤剪去发辫,在新加坡晚晴园加入同盟会,与清政府决裂,此乃其参加政治活动之始。12月,嘉庚被选为新加坡中华总商会第六届委员会协理,乃其跨入华侨社会上层之标志。宣统三年10月10日,辛亥革命爆发。11月9日,福建省光复。嘉庚得悉,即召集闽侨开会,组织保安捐款委员会,被举为会长,负责筹款救济闽省同胞和维持治安。次日即汇款2万元,月余汇款20余万元。12月16日,孙中山途经新加坡,嘉庚赠路费1万元,许筹5万元以助,事后如数汇交。
民国6年(1917年),天津水灾,新加坡华侨筹款救济,嘉庚被推举为主席,计募20余万元。民国17年5月,山东发生“济南惨祸”。嘉庚义愤填膺,当即组织山东惨祸筹赈会,召开全侨大会,发表演说,揭露日军暴行。大会选举嘉庚为主席,组成14个大队,分赴各区募捐,两三月间募款134万元。
“九一八事变”后,嘉庚召开新加坡华人大会,抗议日本侵略罪行,致电日内瓦国际联盟和美国总统罗斯福,要求履行各种条约,迫使日本撤兵。会后,积极联络华侨抵制日货,开展反日宣传,并鼓动集美学校师生投入抗日救亡运动。集美学校成立抗日救国会和义勇队,联络闽南抗日团体,在集美学校礼堂召开大会,组织闽南抗日团体联合会,后改称闽南抗日总会。民国20年12月8日,日军进攻上海,十九路军奋起抵抗。嘉庚深受鼓舞,向华侨筹募巨款,支持十九路军抗战。民国24年,国内11省发生严重水灾,嘉庚出任华侨筹赈祖国水灾会会长,动员华侨募捐,救济灾民,并以福建会馆名义,汇募款8万余元。民国25年秋,国民党发起“献机寿蒋”活动,分配马来亚华侨捐献飞机一架(10万元)。嘉庚以“献机救国”为宗旨,出任“购机寿蒋会”会长,发动华侨募捐,募得国币130余万元,约可购飞机13架.
民国26年,“七七事变”发生,全面抗战开始。8月15日,新加坡华侨召开侨民大会,成立马来亚新加坡华侨筹赈祖国伤兵难民大会委员会,委员32人,选举嘉庚为主席,简称“新加坡筹赈会”。嘉庚认常月捐至战事终止,每月国币2000元。叶玉堆、李光前各捐10万元,其他侨领各捐有若干。会后,在嘉庚领导下,除月捐、特别捐外,规定在大世界、新世界、快乐世界三大游艺场每两三个月举行一次义赈。此外,另有演戏、游艺、买五、卖花、游海、演讲设救济箱等募捐方式。翌年,菲律宾侨领李清泉、吧城庄西言等,深感有组织南洋筹赈总机关之必要,致函重庆中央政府。7月30日,中央政府行政院电请嘉庚出面组织。嘉庚即于8月初登报通告,定于10月10日召开南洋各属华侨筹赈祖国难民代表大会。是日,大会在新加坡南洋华侨中学召开,各属参加者有香港、菲律宾、爪哇、苏门答腊、西里伯斯、婆罗洲、安南、暹罗、缅甸、马来亚等地45个团体的代表168人。议决总会名称为“南洋华侨筹赈祖国难民总会”,简称“南侨总会”,推举陈嘉庚为主席,庄西言、李清泉为副主席,设办事处于新加坡。大会发表《宣言》,号召:“愿我八百万同胞自今日起,充大精诚,固大团结,宏大力量,以为我政府后盾,则抗战断无不胜,建国断无不成。”南侨总会乃南洋800万华侨首个统一组织,在嘉庚领导下,南洋“富商巨贾既不吝金钱,小贩劳工亦尽倾血汗”,踊跃捐输。逐月捐款约13500元,存入银行作纸币基金,国内可发行四倍之纸币。据国民党军委会总参谋长何应钦报告,民国28年,全年战费18亿元,华侨义捐可当三分之一。抗战开始五年间,南洋华侨共汇家费义捐国币50余亿元,且劝募救国公债1500万元,募捐寒衣50万件,金鸡纳霜(奎宁)5000万粒,发动汽车机工3200余人回国服务。
民国28年冬,嘉庚为使海外华侨了解祖国抗战形势,增强爱国热心,慰劳抗战将士和受难同胞,发起组织南洋华侨回国慰劳视察团。翌年3月26日,嘉庚偕南侨总会副主席庄西言等4人先期抵达重庆,先后与蒋介石等国民党及政府要员20余人会谈,并参观西南运输公司及多个工厂,深感国民党要员身居要职,但大都假公济私,贪污舞弊,生活奢华,非常失望,发出“中国的救星不知在哪里”之叹息。慰劳团一行45人,则于4月14日抵重庆。5月1日,分作三团,分赴各地开展慰问活动。5月31日,嘉庚偕侯西反、李铁民一行抵达延安,由朱德陪同参观,应毛泽东约谈数次。嘉庚此次回国慰问,历时10个月,途经15省近百个市县,发表演说百余次,发放慰问部队士兵、伤员慰劳费320万元。离境后,多次举行报告会,报告国内抗战情况,如实介绍在延安所见所闻,宣传延安精神,激励华侨支持抗战到底之决心。其在考察延安回至成都时,向慰问团团员发表观感:“我未往延安时,对中国前途甚为悲观,以为中国的救星尚未出现,或还在学校读书。其实此人已经四五十岁了,而且已经做了很多大事了。此人现在延安,他就是毛泽东。”回到新加坡后,兴奋地拉住黄奕欢的手说:“中国有希望了!中国有了真命天子!这真命天子就是在延安的毛泽东!”喜悦之情溢于言表。重庆、延安之行,两相比较,嘉庚改变了对国共两党的认识,乃其政治生活中的一次重大转折。自此,坚定站在中国共产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一边,逢会必大声疾呼:团结到底,抗战到底,组织华侨,运动华侨,敦促国民党枪口对外。
嘉庚离开延安后的言行,为蒋介石深恨见绝,指使人沿途监视、威胁,并企图阻止嘉庚入境新加坡。民国30年3月,南侨总会召开会员代表大会,蒋介石指派海外部长吴铁城、驻新加坡总领事高凌百与会,干扰大会选举,嘉庚仍以151票(代表152名)蝉联会长一职。
同年12月8日,日机轰炸新加坡。嘉庚受坡督委托,召集华侨开会,成立新加坡华侨抗敌后援会,亲任会长,成立保卫团、宣传股和劳工服务团,开展抗日救亡活动。翌年2月3日,南侵日军兵临城下,嘉庚自度回国必为国民党要人所不容,乃乘小艇离开新加坡,经苏门答腊、巴东、万隆、雅加达,匿居梭罗之陈泽海树胶园。为躲避日军搜捕,先后迁匿于玛琅和附近荷兰人住宅,自题后者为“晦时园”,并作俚诗一首以见志:“领导南侨捐抗敌,会场鼓励必骂贼。报章频传海内外,敌人恨我最努力。和平傀儡甫萌芽,首予劝诫勿昧惑。卖国求荣甘遗臭,电提参政攻叛逆。强敌南侵星岛陷,一家四散畏虏逼。爪哇避匿已两年,潜踪难保长秘密。何时不幸被俘虏,抵死无颜谄事敌。回检平生公与私,尚无罪迹污清白。冥冥吉凶如有定,付之天命惧奚益?”匿居期间,嘉庚撰写了《南侨回忆录》、《住屋与卫生》和《我国行的问题》。《南侨回忆录》一书后增补“战后补辑”、“个人企业追记”两部分,于民国35年3月出版,全书37万字。
民国34年8月12日,日本无条件投降。嘉庚于10月1日启程,经泗水、吧城,两地均为之举行欢送会。6日抵新加坡后,以南侨总会名义发布通告,安排调查日军占领期间华侨之损失,以“为死者申冤,为生者谋救济”;组织回国卫生观察团,“以其襄助建设于万一”;广征日军在各地烧、杀、劫、奸之史料,着手编辑《大战与南侨》一书,将日军罪行记录在案。21日,新加坡五百社团联合举行欢迎大会。11月18日,旅渝福建同乡会、厦大集美校友会等团体发起,在重庆召开“陈嘉庚安全庆祝大会”,并向嘉庚发出致敬电。邵力子、郭沫若、黄炎培、柳亚子、陶行知、沈钧儒等莅会。
同年10月,国共两党在重庆签订“双十协定”。嘉庚一针见血地指出:“还政于民,谋皮于虎,蜀道崎岖,忧心为捣。”并撰文《民主非流血不易得》,称“若望国民党贪官污吏放下屠刀,还政于民,正无异与虎谋皮!”民国35年7月,全国内战爆发。对美国出钱出枪,帮助蒋介石发动内战的行为,其致电美国总统杜鲁门等:“查蒋政府执政二十年,腐败专断,狡诈无信”,其所用官员“贪污营私,声名狼藉,以致民生痛苦,法纪荡然,为中外所咸知。”“本人曾经亲访延安中共辖地,民主政治已见实施,与国民党辖区有天渊之别。且中共获民众拥护,根深蒂固,不但国民党军队不能加以剿灭,即任何外来金钱武器压迫,亦不能使其软化”,劝告停止对国民党政府的一切援助;对蒋介石与美国签订丧权辱国的商约和航空条约,允许美国驻军,出卖国家主权,其斥之为:“较诸石敬瑭、秦桧、吴三桂、汪精卫,犹有过之!”同年11月21日,陈嘉庚创办的华文报纸——《南侨日报》面世,嘉庚任该报董事会主席,胡愈之任社长。《南侨日报》高举民主和平旗帜,反对独裁,宣传革命,号召海外侨胞与祖国人民团结一起,为实现中华民族的彻底解放而奋斗。民国36年5月28日,主持召开星洲华侨各界促进祖国和平民主联合会执行委员会,讨论国内学生运动。会后,致电南京国民参政会:“国民党当局假宪政之名,行独裁之实,使用贪污,滥发纸币,加以发动内战,更使民不聊生。京沪平津等地青年学子,迫于义愤,呼吁和平,竟遭惨杀,甚至以军法镇压学潮,封闭报馆,侨情激愤。”“唯有恢复言论自由,切实保障人权,方足以平民愤!”声援国内学生运动。是年,嘉庚在怡和轩三楼大厅悬挂毛泽东画像。民国37年3月15日,发表《从未来世界大战形势论美国不敢以军事援蒋》一文,断言:“中共终必胜利,美国终必失败。”3月31日,发表《蒋介石的“最大错误”》一文,指出“蒋氏一生奸诈独断,专横腐化,祸国之惨,害民之众,史无共匹。今则天怒人怨,众叛亲离,行见身败名裂,遗臭万年。乃复不知悔悟,竟诿为容共抗战之失计,其自欺欺人,恬不知耻,竟至于斯极!”5月1日,发布南侨总会第16号通告,否认国大所选举的总统,不承认蒋政府之各项卖国条件。5月4日,出席中国民主同盟等新加坡进步团体召开的代表会议,会议致电毛泽东主席,表示不承认蒋介石政府,赞同中共中央“五一号召”(即迅速召开新的政治协商会议,成立民主联合政府)。6月2日,为缅甸《新仰光日报》创刊三周年题词:“天下兴亡,匹夫有责;身家可以牺牲,是非不可不明。”7月17日,发表《中国内战何日告终》一文,指出蒋军抵抗共军,“则无异螳臂之挡车”,“中国内战告终之期可以想见矣”,对中国革命的胜利充满信心和期望。
民国38年5月5日,嘉庚应毛泽东电邀启程回国,经香港、天津,于6月4日抵北平,林伯渠、董必武、叶剑英等到火车站迎接。7日,由周恩来导往西山会见毛泽东,刘少奇在座。15日赴中南海参加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筹备会议。6月22日至8月30日,先后到天津、沈阳、抚顺、本溪、哈尔滨、齐齐哈尔、乌兰浩特、长春、大连、旅顺参观考察。9月21日,以华侨首席代表身份,出席全国政协第一届全体会议,当选政协第一届全国委员会常务委员。10月1日,参加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典礼。其间,当选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委员、全国华侨事务委员会委员。10月30日离京,先后参观济南、徐州、开封、郑州、汉口、长沙、湘潭、南昌、福州、泉州等城市,于12月27日回到集美。在视察集美学校和厦门大学后,拟定重建集美学村计划,详述建设厦门和厦大之设想。1950年1月24日,离开集美,经漳州、龙岩、广州、香港,于2月15日回到新加坡。
回国期间,嘉庚耳闻目睹全国各地蓬勃建设的新气象,对新中国充满信心,决意回国定居。1950年5月21日启程,6月10日到北京参加政协一届二次会议,会后先后到张家口、归绥、包头、石家庄、大同、青岛、济南、南京、上海、福州等地参观考察,9月5日定居家乡集美。1953年1月18日,被任命为华东行政委员会副主席。1954年9月27日,当选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委员,同年12月25日当选人民政协第二届全国委员会副主席。1956年10月12日当选中华全国归国华侨联合会第一届委员会主席。1959年4月,当选第二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、人民政协第三届全国委员会副主席。
嘉庚定居集美后,在集中精力于集美学校和厦门大学恢复和发展的同时,通过会议提案、会议发言、给中央领导写信、答记者问、发表文章和谈话等方式,积极参政议政,拥护土地改革、镇压反革命、抗美援朝、过渡时期总路线、党的民族政策和华侨政策;批判浮夸风和官僚主义,反对全民办厂、大炼钢铁、大办食堂;谴责印度尼西亚掀起排华事件,谴责印度支持西藏分裂主义分子叛乱和侵占我国领土的侵略行径;热情接待回国华侨,鼓励华侨回国投资,参加国家建设;提议修建鹰厦铁路、高集海堤、集杏海堤,开发龙岩矿区等。因病住院期间,仍念念不忘集美学校、厦门大学、台湾回归祖国……鞠躬尽瘁,直至生命最后一息。
陈嘉庚专传(五)
嘉庚身材适中,面貌清癯,生性严谨,不苟言笑。其为国大公,为人至诚,为事坚毅,在南洋,称之为“嘉庚风”。
民国13年,嘉庚得知集美学校师生和校友为纪念自己50岁生日,发起募捐,建造介眉亭。即于3月25日致信叶渊:“闻之殊深诧异,……无论兴工与否,弟决不愿受。”认为此种张扬名声,炫耀一己之事绝不可为,并将全部款项退还捐募者,改亭名为军乐亭。
民国27年10月,汉口、广州失陷后,国民党副总裁汪精卫公然发表对日“和平谈话”。嘉庚以南侨总会主席名义,五次致电汪精卫,劝其“严杜妥协之门”,后知其无法挽回,则指其“秦桧卖国求荣”。并以国民参政员身份,发电第一届参政会,提出“在敌寇未退出国土以前,公务人员任何人谈和平条件者,当以汉奸国贼论”之提案。会议修改为“敌未出国土前,言和即汉奸”,获一致通过。邹韬奋《抗战以来》一书誉之为“内容极简而意义极大”,“这寥寥十一个字,却是几万字的提案所不及其分毫,是古今中外最伟大的一个提案”。汪逃至安南(今越南)后,嘉庚复致电中央政府请宣布汪卖国罪状,革职通缉。汪系嘉庚老友,厦大筹办时拟聘为校长,私谊颇厚。时值民族危难紧急时刻,嘉庚大义凛然,公忠体国、除恶务尽之心跃然纸端。嗣后,又接华北汉奸江朝宗、池尚同(前集美校长)、王大贞等联名鼓吹对日谈和电,当即复电怒斥其“卖国求荣,谄媚无耻,沐猴而冠,终必楚囚对泣,贻子孙万代臭名。”
民国29年,嘉庚率团回国慰问考察期间,在福建逗留50余日,足迹遍及八闽大地,沿途耳闻目睹省政府主席陈仪苛政祸民之劣迹,甚为不快,三次函电陈仪,恳求撤销统运,革除弊政;四电蒋介石,祈求过问闽事,救闽人于水火,均被束之高阁。遂沿途召开闽人与闽侨救乡会,印刷传单,历数陈祸闽之十六条罪状,发动闽人攻陈。回到新加坡后,置蒋介石警告于不顾,不计利害,于民国30年4月1日召开闽侨大会,发表大会宣言,电呈蒋介石及国民政府主席林森,要求陈仪下台。4月21日,日军攻陷福州,陈仪不战而逃,此事遂寝。其爱国爱民之心、疾恶如仇之性格于此可见一斑,如其自云:“余自前年因西南异动而攻击陈济棠,以提倡和平卖国攻击汪精卫,以阻碍军运攻击宋子良,以舞弊国帑攻击孔祥熙,以腐朽误国攻击吴铁城、蒋鼎文、高凌百,以野心祸闽攻击陈仪、徐学禹,以教育党化攻击陈立夫。呜呼,此岂余之好事哉?……不过激浊扬清,属余代表南侨职责,疾恶好善,出余爱国天性。”
嘉庚于国忠诚坚毅,于民赤诚如子,于己则简朴持身。嘉庚20余岁时,在新加坡见友人珍藏一药书,名曰《验方新编》,友人言其方颇有应效。即念“吾闽乡村常乏医生,若每村有此书一本,裨益不少。”乃出资印制,共印六七千本。后复在天津、北平、汉口、南京、杭州、上海、福州、厦门、香港、广州等地及南洋各埠登报广求良方,中外惠寄者千余方。编辑后,及《验方新编》交上海世界书局定印2万本,除分送赠方者及国内诸分行外,约存1万本,以其半数在闽省分送,半数寄南洋。此乃其心系民瘼之肇始。
嘉庚自奉甚俭。旅居新加坡数十年,怡和轩附近酒店林立,从未光顾。所居一顶蚊帐、一把雨伞、一只皮箱,一用数十年。身上衣着,除外出两三套较好外,其余均处处补丁。避难印尼时,请一校友修补破袜,并嘱以五拼三即可。校友送新袜数双,其坚辞不收。1950年回国定居后,自定每月伙食费15元,来客每餐加招待费5角。其喜食地瓜粥,以豆豉、小鱼、海蛎、花生米佐之。不嗜烟酒,不喝咖啡。故居在抗战期间被日军飞机炸毁,定居集美后寄居校董会办公楼。亲友劝之修复,其执意不行,直待校舍和民居全部修复后,方用余料修之。人问,陈公捐资兴学逾亿,兴建校舍过百,何以如此锱铢必较,苛求自己?其答曰:“盖以个人少费一文,即为吾家多储一文,亦即为吾国多储一文,积少成多,以之兴学,此余之本意,亦即本校之性质也。”
嘉庚对子女亦十分严格。其曰:“父之爱子,实出天性,人谁不爱其子,惟必以道德之爱,非多遗金钱方谓之爱。且贤而多财则损其志,愚而多财则益其过,实乃害之,非爱之也。”故规定家人生活费每月25元,孙儿回国求学,每月补贴学费30元;子孙不可免试进入自办大中学校。其子国庆在校时佩戴领带,被斥之为浪费,不许结戴;次子厥祥就读道南小学,距家十五六里,不准用车接送;一侄儿结婚,送礼30元,并嘱不要请客;某子要求取得饼干厂在某地的代理权,答以“父之财产为集美学校所有,不得更动。”早在民国8年,即将在南洋之全部不动产捐给集美学校作永远基金。嘉庚去世后,集美校委会遵其生前意愿,捐款50万元建设北京华侨历史博物馆,50万元充作集美福利基金,其余全部用于集美校舍建设,未留只钱遗子孙。
1958年1月,嘉庚因患鳞状上皮癌,先后赴上海和北京治疗,1961年8月12日零时十五分逝世于北京肿瘤医院。嘉庚逝世后,中央成立以周恩来为主任委员的治丧委员会。8月14日,周恩来总理等领导人参加遗体入殓仪式,毛泽东、朱德、宋庆龄、董必武等党和国家领导人送来花圈,首都各界3000余人及外国使馆官员前往吊唁。15日,首都各界人士2000余人举行公祭大会,周恩来主祭,朱德委员长、陈毅副总理等13人陪祭,华侨事务委员会主任廖承志致悼词。祭毕,周恩来、朱德领先执绋,护送灵柩上车,以专车载往厦门集美。沿途天津、济南、南京、上海、杭州、鹰潭、永安党政和侨联负责人到车站敬献花圈致祭。20日下午3时,车抵集美,万人夹道,与嘉庚泣别。6时,灵柩安葬于鳌园。21日,全省各界代表1000余人在厦门工人文化宫举行追悼大会。其后,北京、上海、广州、福州、南宁、武汉、长沙、开封、西安等20余座城市的归侨、侨眷和各界代表也分别集会追悼。在海外,新加坡、印度尼西亚、缅甸等地亦先后举行追悼大会。9月10日,新加坡中华总商会联合各界举行追悼大会,会场嘉庚遗像上方横匾书“万世流芳”四个大字,两旁挽联为“团结华侨八百万,复兴中华一条心”;“前半生兴学,后半生纾难;是一代正气,亦一代完人”。1990年3月31日,国际小行星中心和小行星命名委员会,将第2963号小行星正式命名为“陈嘉庚星”。
一代人杰,千古流芳。早在民国34年11月重庆庆祝陈嘉庚安全大会上,毛泽东、周恩来等即对陈嘉庚作出高度评价。周恩来、王若飞发表祝词:“为民族解放尽最大努力,为团结抗战受无限苦辛,诽言不能伤,威武不能屈,庆安全健在,再为民请命。”邵力子与黄炎培先后发言,赞颂嘉庚:“兴事业,办教育,勤劳国事,言人之所不敢言,为人之所不敢为。”“发了财的人,而肯全拿出来的,只有陈先生。”毛泽东从延安发来的贺电,则将嘉庚一生精辟地概括为“华侨旗帜 民族光辉”。
附一:陈嘉庚民国27年10月26日发给汪精卫和重庆某日报的电文
精卫先生勋鉴,有电计达。顷接国内可靠消息,先生主和甚力,事虽绝不能成,难免发生摩擦,淆乱观听。今日国难愈深,民气愈盛,宁为玉碎,不为瓦全,继续抗战,终必胜利,中途妥协,实等自杀,孰利孰害,彰彰明甚。若言和平,试问谁肯服从?势必各省分裂,无法统摄,不特和平莫得实现,而外侮内乱,将更不堪设想,坐享渔利,惟有敌人。呜呼!秦桧阴谋,张昭降计,岂不各有理由,其如事实何哉?先生长参政会,犹记通过拥护最高领袖抗战到底之议决案否?态度骤变,信用何在;二次之会,又何必开?海外全侨,除汉奸外,不但无人同意中途和平谈判,抑且闻讯痛极而怒,料国内群情,亦必如是。万乞俯顺众意,宣布拥护抗战到底,拒绝中途妥协,以保令誉,而免后悔,不胜迫切待命之至。
南洋华侨筹赈祖国难民总会主席陈嘉庚叩宥(十月二十六日)
附二:陈嘉庚吁请严惩汪精卫电文
中央党部、军事委员会、国民参政会钧鉴:汪精卫叛国求和,罪恶重大,实古来奸贼所未有。丁兹抗战救亡,胜负未决,暴敌狡计,利在以华制华。汪与党羽暗中通敌,因中央宽假,得脱身离境,乃复发出艳电,冀摇人心,全国上下莫不痛恨。咸谓中央必能严令通缉,以正典型,不意仅革党籍,未及国法,而汪又无悔祸意,非但不肯出洋,敛迹思过,尚广布爪牙,巧肆簧舌;外则加紧勾结敌人,内则阴图颠覆政府,此而不诛,何以励众。若曰汪有前功,卖国便可无罪,汪为党之副总裁,应特别包涵,虽中央宽大为怀,欲留余地,然此于法于理,皆属失当!盖汪既不忠于总理,出卖民族,则为党之罪人,国之奸贼,过去任何高功,亦不容赦。现汪虽逃外境,以避国法,而中央为正内外视听,国法仍不可不行。至所谓宽大为怀,亦须待抗战胜利以后。今我前方将士浴血挥戈,后方民众卧薪尝胆,战区受难同胞无虑数千万,蒋委座复锐意推动精神总动员,而独容汪贼与其党羽逍遥法外,实南洋八百万侨胞众所莫解。谨布区区,尚祈对汪贼严加惩处,不胜迫切待命之至!南洋华侨筹赈祖国难民总会主席陈嘉庚叩元(民国二十九年四月十三日)
附三:南洋华侨筹赈祖国难民总会会员代表大会宣言(摘录)
总会成立不久,汪兆铭竟妄发和平妥协主张,继之以公然叛国降敌,又继之以组织南京伪政府,身受国父知遇,位居党政要职,丧心病狂,乃至如此!罪浮秦桧,奸甚刘豫,为革命留一污点,为民族留一耻辱。总会陈主席嘉庚首警告而揭发之,于是全国上下,一致共弃。大会同人鉴于国贼稽诛,妖言未息,大义所在,不与两立,用决议通电声讨,并请政府严令全国官民不得与此丑及其伪组织信使往还,违者以通敌论罪。
总会陈主席嘉庚,公忠谋国,一生如一日。其在教育上贡献,古之所无。其以人民地位协助政府抗战,今日仅见,而识足以辨奸,才足以服众,德望足为群伦钦式,徒因守正不阿,刚毅质直,每当有事之时,辄招无根之谤。大会同人最近闻陈主席忽萌退志,骇异之余,深悉其苦衷,而考虑之余,又深以为不可。值此抗战期间,南洋华侨不能无筹赈总会之组织,则不能无陈主席之领导,同人深信南洋绝大多数侨胞需要陈主席,爱戴陈主席;国内绝大多数同胞,亦需要陈主席,爱戴陈主席。用决议致电政府表示同人公意,并慰留陈主席。
中华民国三十年三月三十一日